我曾以為我很真,后來我覺得我很傻,最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真傻。
當(dāng)然,這是后話,現(xiàn)在,我還處于自認(rèn)為很真的時候。
我又將臉埋進(jìn)四哥腿上,眼淚一點一點溢出。
在我最危險的時候,我最依賴的人沒有出現(xiàn),天知道我有多恐懼多無助多絕望,可我不怨他,我從沒因任何事怨過他。
他是我的四哥,我最愛的四哥,我最不能失去的人,沒有之一。
父皇是皇帝,他有江山,有美人,有那么多兒女,母后有她的皇后之位,有一群絞盡腦汁想要把她拉下皇后寶座的對手,有數(shù)不完的勾心斗角要她去專注。
可四哥只有我和曦兒。
于是我最在乎的,便是自幼疼我護我的四哥。
四哥許是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伸手去捧我的臉。
我著力將臉在他腿上貼得死緊,憋了三月余的一口氣此時全面爆發(fā),我突然特別想發(fā)脾氣。
我只不過是想引起他的注意罷了,我所有的抗議固執(zhí)小性子,都只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僅此而已。
四哥固執(zhí)地抬起我的臉,見我滿臉淚痕,無奈地嘆了一聲,將我拉了起來,整個兒攬進(jìn)他懷里。
“旭兒乖,是四哥不對,不該對你說那么重的話。”四哥見我哭了,自然是心疼的,語氣也柔和了下來,不復(fù)先前的冰冷,“乖,莫哭,你這么一哭,我都訓(xùn)不下去了。”
四哥停頓了一下,又道:“我可還沒訓(xùn)完呢,乖,別哭,配合著點,等我訓(xùn)完了你再接著哭。”
我破涕為笑。
四哥畢竟是四哥,他對我的了解比我自己都要深刻透徹得多。
我臉上還掛著淚,扁著嘴表達(dá)我的委屈,“我竟不知,四哥離宮不過三月余,便膽敢對太子殿下如此這般了?”
四哥無言,扶我在他身側(cè)坐了。
馬車走的很慢,車輪發(fā)出沉悶的吱啞聲,便如在我心頭碾過一般,令我心頭一陣悶疼。
我不知這一陣莫名的心疼是為了什么,總覺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忘了做,可偏偏又想不起來。
罷了,真要有多重要,我又怎么會忘?凡是忘得了的,都是不夠重要的。
回宮之后,我先去見了父皇,父皇知我受了莫大驚嚇,也沒再給我驚上加驚,安撫一番,便令我回宮歇著了。
卻不知蘭舟竟在長安宮門口跪著,見我來,抬頭望了我一眼,眼里竟有些自責(zé)。
是了,我雖是個草包,畢竟是他的主子,他是奉了皇命保護我的人,而我卻在他跟了我不過七八天便遇刺,他還沒有保護到我。
我攙蘭舟起身,他垂首,用我從沒聽過的認(rèn)真口吻說道:“微臣請求太子殿下準(zhǔn)許微臣戴罪立功,擒拿刺客,為太子殿下報仇!”
我淡笑道:“擒拿什么刺客,刺客早跑了,這會兒去,頂多也就驗個尸罷了。”
蘭舟一愣,隨即恍然,看向我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探究,“微臣想看看那些刺客的尸首,興許能查出些蛛絲馬跡來。”
我擺擺手,口氣有些淡漠,“得了,好端端的,你去搶仵作的飯碗做什么?爺又不是養(yǎng)不起你,不必去賺外快啦!”
蘭舟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很快便領(lǐng)會了我的意思,垂首答道:“微臣領(lǐng)命。”
待他抬頭時,看我的眼神明顯有了波動,他一直以為我是個草包,卻不料我也有聰明的時候。
果然如我所料,刺客是抓不到的,我們還沒到鎮(zhèn)國公府,他們便散了,全城戒嚴(yán)也不過找到了幾具尸體。
一般像這種有組織的刺殺,刺客都是某些很強大的勢力豢養(yǎng)的,而非江湖上找來的殺手。這樣的刺客,身上都會有記號,或是刺著一個字,或是某種帶有特殊意義的符號。
可是這一群刺客身上什么記號都沒有。
查是必然要查的,否則如何向秦國交代?我著令鎮(zhèn)國公嚴(yán)加盤查,入夜時分,消息便傳來了。
只是這消息有與沒有,卻是沒多大分別。
每一具尸首的后背都有一塊雞蛋大小的疤,明顯是用烙鐵燙的,并且是昨天才燙的。
也就是說,這一批刺客是一早備下了,單等著我?guī)е靥焱犊谏献驳?。背后的那只黑手的目?biāo)不是我,而是秦天。
我出宮那么多次,從來沒有碰上過刺客,生平頭一次碰上,還是跟秦國太子在一起,這刺客很顯然是沖著秦天來的。
想要太子之位的人雖多,可父皇春秋正盛,他們不會那么早對我下手,反倒寧愿是我這么個草包占著寶座,而不是其他有真材實料的皇子。
畢竟,對付一個草包太子比對付一個賢明太子要容易的多。
可會是什么人想要秦天死?而秦天死了,又會給什么人帶來好處?
我躺在美人榻上,翻來覆去地折騰著,風(fēng)和日麗,我卻很不爽,蘭舟仍不死心,執(zhí)意要追查行刺事件,日日往刑部跑,沒完沒了的跟那幾具尸首死磕。
我敢肯定,他什么都查不到。
父皇當(dāng)日便召見了秦天,好生安撫了一通,秦天進(jìn)了宮,卻沒來見我,我那會兒也沒心思管他,只令太醫(yī)去給他治傷換藥,捎帶了幾句問候的話便作罷了。
父皇屬意四哥輔佐我治理江山,偏生我又是個不成器的,于是只得著意栽培他,交了一大堆政事讓他處理。
我一下子從被煩得滿頭包變成了閑得發(fā)霉了。
起風(fēng)了,溫煦的日光抵不住倒春寒時的料峭春風(fēng),我懶懶的不想挪窩,歸雁抱著一件袍子走來,展開了蓋在我身上,用擔(dān)憂的目光瞅著我,欲言又止。
“嗯?”我挑眉,這丫頭向來是心直口快的,這么溫溫吞吞扭扭捏捏的,一點兒也不像她的風(fēng)格。
莫不是動春、心了吧?
我腦子里突然蹦出了蘭舟那張風(fēng)、情萬種的臉,初見時,歸雁好像還對他流口水來著。
唔……歸雁十六歲了,這個年紀(jì),有些女孩兒都做娘了,她這春、心動的,貌似有點晚了。
這么一想,我才想起來我也十六歲了,再一想,我好像還沒正兒八經(jīng)動過春、心哪!
果然男人裝久了,整個人都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