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她所知,慕蘭婷嫁給凰曲盅不少三年,于凰府上下的事應當都了如指掌,興許的,可以從她口中打探到有關(guān)于凰歿九的一切。
在主廳那頭用過飯后,擔心沐璃狀況的凰歿九不作耽誤的趕回東廂房,然而,進屋后卻沒有看見她人,就連丫鬟索香也不見人影。
退出庭院,狹長的鳳眸淡掃過碧空如洗的天際,暗忖,以她閑不住的性子,當是拉著索香出去散心解悶了。
顯然,他的擔心是多余的了。
“二少爺!”
正想著,凰歿九就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抬眸望去,便見索香形色慌張的跑進庭院,而其身后并無沐璃的身影,當下覺察不妙,忙問,“二少奶奶呢?”
“二、二少爺……”剎住步伐,索香半彎下腰顧不得調(diào)整呼吸,憋氣一口托出,“奴婢方才和二少奶奶在府中散步,路經(jīng)湖心亭時便稍作歇息,此后不知怎的二少奶奶就匆忙跑開了,奴婢尋去了但沒找著人。”
劍眉一皺,凰歿九面色一凜,問都沒問沐璃往哪方向去了,邁開修長的雙腿徑直的繞過索香,朝往庭院大門走去。
側(cè)過身望著那抹玄墨色身影消失在庭院門口,索香遲遲回不過神來,直到一股窒息感沖上腦門,才放開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氣。
喘著喘著,索香就意識到不對勁之處,忙撒開腳丫子跑出庭院,站在臺階上張望兩頭的走道,然而,僅一會兒的功夫,就不見凰歿九的身影了。
跺了跺腳,索香焦急的抓了把后腦勺,想方才她只是告訴二少爺去了湖心亭,并無將具體的方向同他說過。
要說這二少爺熟悉府中的地方,倒也無礙,可二少奶奶就不同了,對府中的各個地方都不是了解,迷路了倒不緊要,誤闖了禁地可就遭了。
凰府有兩處禁地,沐璃之前去的后院別苑不過是前年荒廢并設(shè)禁的。
雖然當時無人能理解老爺?shù)男袕剑撕笠矝]人敢再踏進那里一步,素日里就是見著了都得繞道走,更何況那頭位置偏僻,換做是平常也不會有人會去那里走動。
而凰府的另一禁地則是在西廂方向的盡頭,與后院的別苑恰之相反,那里歷史悠久,久到連府中的老仆人都沒能說清個緣由。
只知道曾有下人誤闖過,出來時瘋瘋癲癲的,嘴里總重復著一些荒謬的話,故而府中下人皆避他,以至于后來,人憑空消失了都沒能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過后的一段時間里,府中人都在揣測,有人說是因其知道得太多被鬼祟抓去‘碎尸’,而有的人則言是因為誤闖了禁地被當時的當家給秘密處死了。
晃蕩了下頭部,索香拋卻腦海中一個又一個駭人聽聞的說法,不顧兩腳奔走的酸疼,撒腿直往湖心亭的方向而去。
“這點心是我閑暇時做的,你嘗嘗?”一手挽住寬大的云袖,慕蘭婷指了指桌上幾樣點心中最為精致的一樣茶點,饒有興致的要沐璃嘗嘗。
“這是大伯嫂自己做的?”掃著擱置在中間呈淡粉色的糕點,沐璃抬眸瞥向慕蘭婷,表面上雖滿帶訝異,實則的內(nèi)心里卻是一片波瀾不驚。
會如此這般配合,全然不過是為了討好慕蘭婷,借此博得她的好感。
這半柱香的時間下來,她雖從慕蘭婷的口中聽到不少關(guān)于凰歿九的趣事,但那都僅限于七歲前的,而七歲后的與外頭所傳的沒什么不同。
除了性子寡淡,鮮少出門外,身子骨一直不是很好,雖不至于三天兩頭大病一場,卻也是偶發(fā)小病,吹不得風。
然、就在她嫁過來的第一天,也就是她因昏迷不醒沒去給凰家二老奉茶請安的當天,凰歿九的身子卻有了質(zhì)的好轉(zhuǎn),不但見得了光,還能夠折騰到前廳去給凰家二老替她贖罪。
這消息一傳開來,莫不是凰府繼婚嫁后又一樁喜事,當下的府中人均揣測是托了沖喜的福,再加上當天大夫為她連跑了兩趟,故而凰歿九突如的好轉(zhuǎn),是因為把病嫁接到她身上就成了最好的說辭。
如此一說,便也難怪凰家二老對她那般的寬容,原來是看在替他們兒子分擔病端的份上,姑且繞過了她。
唇角輕勾起淺然的弧度,沐璃理過萬千思緒,抬手執(zhí)起疊放在最上頭的一塊糕點,掩嘴小口的嘗了下,秀眉一挑,不大確定一問,“大伯嫂,這可是桃花所制?”
“小叔妻當是能人,才一口便嘗出其中奧妙。”溫婉清秀的面容一悅,慕蘭婷在承認制作材料是桃花的同時,還不忘捧了沐璃一把。
沒有淪陷在慕蘭婷的奉承里,沐璃淡然一笑,言語間頗有貶低自己來抬高慕蘭婷的意味,“大伯嫂當真說笑了,我不過空長一張嘴卻無生來一雙好手,打小不是做不好就是比別人慢。也難怪大伯哥待你始終不渝,連我這一女兒身,都該對大伯嫂著迷了。”
“誒,小叔妻莫要一概而論,人皆有長處,照此番談來,我倒覺得小叔妻是個難得聰慧的女子。”掩嘴一笑,慕蘭婷似乎很是受用沐璃對她的奉承。
坦然接受慕蘭婷的禮尚往來,沐璃低眸瞅著兩指間的桃花酥,既然阿諛奉承完了,那么接下來就該切入正題了。
“只是稍有不明,現(xiàn)已當值夏后,大伯嫂用來制作糕點的桃花是從何而來的?”
“小叔妻,這倒不難。”目光且隨著沐璃的掃去,慕蘭婷臉上的笑意更甚,一番解說,“擇初春花開時采摘,后曬干磨粉存封,可四季供用,味道雖不及新鮮采摘的,卻也不差。”
“噢!”恍然大悟的點頭,沐璃表示了解,擱下桃花酥趁機一提,“我見歿九素來有用胭脂果糕配藥的習慣,不知當中可與桃花酥持以相同的道理?”
“嗯,這胭脂果乃秋后冬前結(jié)果,小叔子自身子骨弱后,挺長一段時間吃不下東西,請來城中大夫給方,說是這胭脂果子有開胃消化的作用,制成糕點還可配藥,故而公公拖關(guān)系特地請北商捎來了兩箱,但因果實保鮮有度,這才想出了曬干磨粉的方法。”
“不知這胭脂果糕可是出自大伯嫂之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沐璃終是繞回了正道,虛與委蛇那么久,想知道的卻只有這么一點。
“不是。”不帶丁點猶豫,慕蘭婷搖了搖頭,給予否認,隨后才道:“小叔子配藥的胭脂果糕向來都是婆婆親力親為的,我雖有想過幫忙,但婆婆終究不愿,怕是憂心別人做的不夠仔細吧。”
聽到這回答,沐璃倒是有些意外,張口正想追問,卻被一抹低沉而熟悉的聲音給壟斷。
“夫人,原來你在這兒,可讓為夫好找。”
面對兩道齊刷刷投來的視線,凰歿九坦然的踏入屋里,淡漠的掃了眼沐璃,將視線遺留在慕蘭婷身上,拱手一聲問好,“嫂子好。”
似是沒有料到凰歿九會尋來,慕蘭婷愣是一愣,末了才反應過來,端莊的對身前的小叔子點頭示好。
相較于慕蘭婷,沐璃顯然就沒那么淡定了,半撐起身子離座,言聲質(zhì)問,“你怎么找……”
話出一半,沐璃就截然把下半句話給吞回肚里,別人不了解,但她又不是不知道,以凰歿九的能力要想找到她只不過是一念之間的功夫。
“找到這里?”劍眉輕挑,凰歿九把沐璃剩下不說的話給道出,隨后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吃慕蘭婷的醋,“夫人當真好記性,昨日才與為夫約好去泛舟賞湖的,今日給忘了不說,倒還跑到嫂子這邊來串門了。”
聞言,沐璃險些就炸了,先不說幾時與他約好一起泛舟賞湖,就說這公然秀恩愛吧,什么時候她倆的關(guān)系足以好到這種地步了?
瞅著沐璃的面色不對,慕蘭婷只好抬眸看向凰歿九,出來打圓場,“小叔子,莫要責怪小叔妻的不是,都怪嫂嫂一時投緣聊得忘了時間,這才耽誤了你倆約好的時間。”
“嫂子說的是哪里的話,歿九剛不過是說笑的,泛舟賞湖隨時皆可,賤內(nèi)能與嫂子談得來,這才是至要的。”
瞥著凰歿九謙恭三分的模樣,沐璃眼角微抽,想不到這除了她,還有如此能作的一號人物,典型的打你一巴掌再丟一顆糖,什么便宜都讓他給占了。
暗自松了口氣,慕蘭婷望了眼屋外撒在地面上淺淡的陽光,再而說到,“我見這會兒日頭稍弱,正是泛舟賞湖的時機,不如這便去吧?”
“如此…”眉目低垂,凰歿九故作思索,末了才道:“歿九當卻之不恭了。”
見此,沐璃也不好當眾拂了凰歿九的面子,當下只得屈身朝慕蘭婷點了點頭,繞過桌子隨著凰歿九出去。
目送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慕蘭婷回眸看向屏風處,面色雖依然,可言語間卻多了一抹不悅,“浣碧,你是怎么做事的?”
緊隨著慕蘭婷話音的落下,屏風處款款走出一綠衣女子,見其著裝顯然是沐璃一路追蹤的人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