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凰府,沐璃這回沒有走在前頭,乖乖的遵循禮儀跟在凰歿九的后頭,去往凰家二老的主房。
要說這還是沐璃頭一回來到凰家二老的主房,除了房屋的擴地面積比東西廂的整整翻了一倍外,其余的院落皆植滿了各式各樣的綠色植物,這點倒與其他的地方?jīng)]什么兩樣。
唯一讓沐璃多注意了兩眼的是,在靠近主屋左旁的一方土地上開辟了個小型的魚塘,周邊堆砌著形狀不一的巖石,塘里的水流清澈,依稀可見拇指大小、魚身呈鮮紅色且有著復雜紋路的小魚在里頭游蕩。
邁上主屋門前的臺階,沐璃就聽得里頭有輕微的說話聲,一經(jīng)辨別,便覺著是慕蘭婷的,進去一看,倒也真是。
一眼瞥見兩人進門,本是同慕蘭婷有說有笑的劉漱玉即刻頓住話頭,離座起身迎上前去,爬滿歲月滄桑卻風韻猶存的臉上堆滿笑色,“九兒,你回來啦。”
“娘。”凰歿九象征性的回一稱呼,淡然的任由劉漱玉上下摸索檢查他的身子,邪魅而俊美的面容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身子可沒出什么差池吧?”審視過后,劉漱玉仍不放心,當下將目光睇到凰歿九那張白皙的俊容上,試圖從他的面色里找出些端倪來。
笑意不減,凰歿九緩緩搖了下頭,狹長的丹鳳眼輕挑,不著痕跡的瞥過端坐在桌前的慕蘭婷,言聲說到,“此番下來歿九身子并無不妥,只是許久不曾出走覺著些許倦怠,歇息一會便好,娘親大可不必過于擔憂。”
“如此便好。”似是緩了口氣,劉漱玉的目光不再單獨追隨凰歿九后,這才注意到他身后規(guī)矩站著的沐璃,當下眉頭一蹙。
對于這個兒媳,說實在的,劉漱玉確實談不上喜歡,甚至的都可以說是有點厭惡了,盡管是對方的表現(xiàn)可圈可點、盡善盡美。
覺察到有股視線停滯在己身身上,沐璃輕微的皺起秀眉,因低著頭的關系、并不能第一時間知道這股視線來源于何處,但卻能切實的從中感到其間的不友善。
照理說,這屋里除了她、凰歿九,剩下的也就是慕蘭婷及劉漱玉了。
排除掉凰歿九的可能性,在慕蘭婷同劉漱玉中,沐璃斷然是偏向于劉漱玉。
雖說她與慕蘭婷的關系暫且一般,但經(jīng)昨日的交談,雙方都充分的表露出對彼此的好感,在這當口固然不會對她展現(xiàn)敵意。
而劉漱玉就不同了,打從一開始就看她不順眼,始終板起一張老臉不說,還一副欠了她百八十萬不還的模樣。
正在沐璃腹誹著劉漱玉時,一道黑影罩來,阻隔了那道肆意而猖狂的目光。
“娘,若無其他要緊事,歿九便先行回房歇息了。”
經(jīng)凰歿九這一開口,沐璃才知道襲來的黑影并不是別的什么東西,而是凰歿九本人。
“去吧。”撤回目光,劉漱玉滿是憐愛的摸了把凰歿九的臉,素日嚴厲的嗓音在此刻間也洋溢著幾許柔和。
緊隨著凰歿九身形的移動而移步,沐璃自始至終都低著頭,直到跨過門檻,眼角瞥到一抹綠影時才陡然抬起頭來。
這一看,沐璃只覺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喉嚨口仿佛被人給深深掐住,呼吸既上不來也下不去。
雖然跟前這女孩的面容是她所不熟悉的,但憑這一身服飾打扮,再加上她身上有著她所熟悉的氣息,沐璃便可斷定她就是夢境里所看到的那個綠衣女孩!
許是沐璃的目光過分赤裸,又是沐璃遲遲不在面前走過,使得本著低頭、候在一旁給他們讓路的浣碧抬頭看向她,僅是一秒的接觸頭又給重重的壓下,故而抬腳端著茶點步入里屋。
視線跟著那抹綠衣移動,沐璃步伐一個偏轉,下意識的就要跟了進去,好在身旁的凰歿九及時的拉住了她。
低眸睨著握住小臂的大手,沐璃緩緩抬眸瞥向他,瞧著他凜然的面色,心跳漏了一拍,這才放開抑制著的呼吸,再而回眸瞥向里屋。
但因隔著一層門板的關系,致使她再也無法瞥見那抹綠影,唯一可以聽到的就是里面斷斷續(xù)續(xù)傳來的說話聲。
一路跟著凰歿九往東廂那頭返去,沐璃屢次抬頭望向跟前墨色罩衫下挺拔而健實的背部,幾次想要開口問他詳細,卻總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組織恰當?shù)恼Z言。
回想起昨日他當面撂下的那一番話,沐璃又瞬間意識到,盡管她當下開口去問,凰歿九也未必會給她答案。
在他的態(tài)度里已經(jīng)清楚的表明,某些事情并不希望她過分的介入。
而這某些的事情當中定然也包含著綠衣女孩的,畢竟在那次夢境里他也在場。
雖說當晚過后她還在自欺欺人說服己身那不過是個巧合,但后來一想,又覺得不對。
當晚從夢境出來時,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凰歿九,而后他也沒有同之前那樣問她夢到了什么,只是一味的去安撫她的情緒,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一樣。
要知道,夢境是她能力的一個領域,下這么一個結論,有多么的令她不能接受。
當下的,只得抱著巧合的心理去推翻種種。
但今仔細一捋,當時的她壓根就沒想過凰歿九,所以的、他是如何能夠出現(xiàn)在她夢境里的?
雖說夢境的一切并非是她可以構造的,但他的出現(xiàn)著實不合常理。
況且,以凰歿九的能力,要進入她這等凡人之軀的夢境豈非難事?
如此一捋,沐璃便覺著之前許多想不透的疑點頃刻間都合理化了。
這也難怪,昨日他會莫名其妙的要她不介入過多,原來是一早就窺探了她的夢境。
但、令沐璃更加難以琢磨的是,他這般做的目的又是何在?單純的是為了她好還是僅是不想她去破壞一切?
若是前者,前不沾親后不帶故的,他憑什么對她的安全作考慮。
若是后者,就更為說不通了。如果真是她的存在對他構成了危險,以他的個性,完全會在當場將她扼殺。
可,如果兩者皆不是,那么幕后的原因又會是什么?
就在沐璃絞盡腦汁百般琢磨之際,東廂的庭院已然擺在她面前,而她仍不自覺的往前走去,直到凰歿九出聲喊住了她,才勉強頓住了步伐。
抬頭看了眼身后敞開著的庭院大門,沐璃斂下心緒,踱步走了回去,分毫不予尷尬的繞過凰歿九踏入院里。
直到那抹水藍色的身影隱入里屋,凰歿九才撤回目光,薄唇微抿,偏頭隔著一層青磚砌成的高墻望往中院的方向。
細長的丹鳳眼微瞇,眸底暗光流動,回來的這一路上,凰歿九也一直在琢磨慕蘭婷的意欲。
昨日去往西廂那頭,剛一進屋便已察覺到屋里不止慕蘭婷和沐璃兩人,尚有一縷氣息隱藏在暗處。
經(jīng)過一番探查,他便知曉那是沐璃夢境當中的人。
而照索香當時的描述,再加上沐璃的反常行為,就已清楚她是追著人才去往西廂庭院的。
且不論沐璃是如何能夠在夢境中預知過去未來,就說慕蘭婷今日這一出好了。
明明知曉沐璃的動向,卻又偏偏安排她倆打個正著,此等自取滅亡的形式著實令人匪夷所思。
但轉念一想又似乎合情合理,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給點誘餌魚兒又怎會乖乖上鉤。
想來慕蘭婷的此番作為是想假借棋子來接近沐璃了。
得出這般結論,凰歿九冷然一笑,幽深的眸子泛著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暗光。
沐浴過后,沐璃就披了件單衣踏出里屋,尋著偏房有燈便走了過去。
倚在門前透過敞開的房門朝里望去,便見索香蹲在灶前認真的用扇子扇著灶洞里的火,并不時的往里頭添加柴火。
借著火光,沐璃可以清楚的看到她鼻尖上滲出的點點薄汗,素日里白皙的膚色也被火光映襯得些許暗黃。
視線略是下移,睨著她執(zhí)扇揮動的右手,想起今日對上錢多多時的場景,沐璃當下便移開兩腳無聲的走了進去。
抬手擦了把細汗,眼角不經(jīng)意瞥到沐璃踏步而來,索香誤以為她是要讓她去把澡水給清理掉,便先聲道:“二少奶奶你等等,奴婢燒完這趟水就去把澡水給清理了。”
“不急。”緩步站在索香的身旁,沐璃側目瞥過灶頭上撩起幾縷煙絲的木板蓋,稍作停留目光又遺落到索香的手上。
對著灶口扇了扇,索香狐疑的掃了眼仍杵在原地的沐璃,仰頭望向她,“還有事嗎?二少奶奶。”
對上索香那雙瑩亮的大眼,沐璃抿了抿唇瓣,沉默了會還是問道:“你的手傷如何了?”
“啊…噢,這個啊,只是擦皮了,沒什么大礙。”
索香似是沒有想到以當時的情況,沐璃會注意到她的手擦傷了,先是一愣再而輕松的聳了聳肩。
畢竟,擦點皮流點血對她這種自打出生就身份卑微的平民來說,只不過是家常便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