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國子監(jiān)一處深林之中,只有一處搖曳的燈火伴隨著微風輕輕搖擺。
這庭香暗閣,乃當朝太傅所住。
“老師。”
屋內,趙之云微微下腰,對著面前的老者行師生之禮。
盛世王朝,能讓趙之云彎腰禮敬之人,屈指可數。當今圣上算一個,另一個便是面前老者,也是當朝太子太傅——牧塵。
老者一席灰色長袍,白玉發(fā)髻下是早已斑白的鬢發(fā),眼角邊布滿了皺紋,顯示出歲月的痕跡。
“云兒,可知為師喚你而來,所為何事?”老者的目光深邃而睿智,仿佛星空般深不可測。
趙之云在來的路上也想過這個問題,牧塵既是國子監(jiān)真正的主事人,更是他背后的老師,只是后者的身份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知道。
“學生愚昧,望老師賜教。”趙之云態(tài)度真誠的道。
“太子之位,雖被二皇子所得,但陛下的意思,還是希望你能夠執(zhí)掌盛世王朝,當初華妃聯合國舅將你從太子之位罷除,但陛下心里并不糊涂,他之所以答應廢除你太子之位,實則是為了保護你,讓你在暗處韜光養(yǎng)晦,豐滿羽翼。”牧塵淡淡開口講道。
“老師,學生與太子黨一脈接觸的甚是小心,父皇的用心良苦,學生心里明白。”虛心受教的趙之云微微垂頭,太子之爭,牽扯甚廣,沒有絕對的把握,他是不會出手反擊的。
“恩,眾多皇子里,也就數你心胸寬廣,知書達理,倘若再多一番磨練,日后必成大器。”
右手扶須,牧塵點了點頭,心里對自己的學生甚是滿意。
“老師,今日喚學生而來,莫非只是因為太子之事?”趙志云不解,一連數日,他都不曾出國子監(jiān)大門,二皇子更是登上太子之位后,視他如草芥,不再關注。
“哦?難道太子之事,不算大事?”牧塵白眉高挑,饒有一番意味的問道。
“學生斗膽,敢問老師,您喚學生而來,可是因為今日講學堂一事?”似是流星從眼角閃過,趙之云啟齒,一臉肯定的問道。
老者頓首,這才面露慈祥的點了點頭:“孺子可教,老夫巡視學堂,恰好聽到那番‘四面楚歌’的解釋,對于聶煜晨此人,老師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待?”
趙之云客觀的答道:“此子非但伶牙俐齒,更是膽大驚人!之前學生一直以為此子不思進取,膽小怕事,看來是學生走眼了。”
“恩,一個能面對唇舌質疑還毫不膽怯,并將史記分析得如此深刻,此子需多加小心。”牧塵贊同道,“莫說圣賢,就連老夫,都被他的那番言辭震懾到,若非老夫不便現身,恐怕我也會找他‘請教請教’。”
趙之云怔了怔,道:“他何德何能能與老師談文說道?”
老人不置可否,道:“聶家人丁雖少,但智慧卻一比一高,就拿聶衛(wèi)凌來講,一個能從域外而來,僅用幾年時間當上巡查御史的人物?豈非沒有一些手段?別忘了,清風二年的宰相,也同樣姓聶!”
“莫非,老師認為聶衛(wèi)凌乃當初聶家之后?”
趙之云不解?當初的聶家已被滅門,只留府下的丫鬟奴婢發(fā)配邊疆。何來后人之說?
“我也不清,只是感覺聶衛(wèi)凌像突然冒出來一樣,這才幾年光景便官拜二品,除了當今圣上與宰相外,幾乎可以在王朝橫著走,我只是覺得他很容易與當初的聶家聯想在一起,畢竟這個姓氏,整個盛世王朝都很少見。若真如我猜想這般,云兒,你可要當心了。”牧塵嘆了口氣,只希望是自己多心了。
“學生定當謹記。”
趙之云神情嚴肅,聶家留有余孽可并非小事,如果聶煜晨當真是‘那人’之后,那事情可就復雜了。
“云兒,你要記住,歷代王朝能百年而不滅,憑借的不是他們的軍隊,而是歷代君主的頭腦,在做任何事之前,你都要想清楚事情的后果,對人,也更是如此。尤其是那些帶著面具的小人,不得不防!”老者最后叮囑道。
“是,老師。”趙之云耳根微紅,聽太傅一說,他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比如通過今天之事,他就從聶煜晨身上知道了‘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道理。
“阿嚏!”正罰抄弟子規(guī)的聶煜晨冷不防的打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不滿道:“誰在背后罵我?”
丑時,國子監(jiān)講學堂。
“該死的老夫子,竟然罰我抄寫弟子規(guī),一千零八十字!還二十遍!”聶煜晨怒氣未消,口中不滿的說道,“一群腐朽,只會認為史記記載的正確,盛世王朝遲早完蛋!”
十五遍過后,聶煜晨實在受不了這種懲罰,環(huán)視四周,在確定無人堅守后,雙手輕輕一拍,只是三息,便有一名衣著黑色夜行衣的‘影子護衛(wèi)’半跪在自己面前。
“剩下的五遍教給你了,抄完給我送到老夫子的房間,記住,別讓人發(fā)現。”聶煜晨一聲令下,帶著糟糕的心情,便去后山透氣。
放著聶府的好日子不過,非得跟爹爹較真跑到國子監(jiān)讀書,真是受累!
心中這般想到的同時,聶煜晨愈發(fā)覺得老天自己不公,于是,他指著星邊的銀月道:“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如此受氣,天理何在!老天爺,你就任由那群兔崽子繼續(xù)整我嗎?”
“你說誰是兔崽子?”
突然,一道低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聶煜晨嚇了一跳,差點倒在地上。
待他穩(wěn)住身形,轉身看去,只見身后的大樹上,坐著一道黑影,在這夜色朦朧的夜里,還有比憑空出來個“鬼影”更讓人害怕的嗎?
“閣下何人?”聶煜晨向后倒退了幾步,神情戒備。
陰風吹過,對方不再說話,只聽林里傳來的沙沙聲,讓人驚恐。
有鬼?
“怎么?你也會害怕?”
不過片刻,聲音再次傳來,不過這一回,聶煜晨卻看出了來人——趙之云。
“大半夜不睡覺,你有病??!”聶煜晨如釋重負,看清面前那張俊的掉渣的臉蛋,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了。
冷眸微瞇,趙之云緩步走到他的面前,方才聽太傅說教,他困意全無,這才來后山散心,哪料到在這里也會碰到聶煜晨這小子?
“聶煜晨,你好大的膽子!公然辱罵皇族,這可是死罪!”趙之云冷哼一聲,劍眉瑞入鬢。
聶煜晨翻了翻白眼,不以為然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你說什么!”趙之云氣的衣袍嘶嘶作響,緊握的拳頭更是發(fā)出咯吧咯吧的脆響。
可聶煜晨是什么人?本就是以謀權篡位為己任的聶家人,從小言傳身教,爺爺更是死于皇室之手。讓他對皇室尊敬?門都沒有!
“我剛才說兔崽子,怎么了?”聶煜晨冷哼一聲,“大半夜裝鬼嚇人,本少爺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得起責任嗎?”
“我擔責任?”趙之云更怒了。
“不該嗎?”大皇子越是生氣,聶煜晨就越發(fā)的高興,不知為何,看著面前被氣昏頭的趙之云,他就說不出的興奮!
“哼!就憑你剛剛辱罵皇室,本皇子就可以定你的罪!”趙之云不依不饒道。
“咦?我辱罵皇室了嗎?你聽到我罵皇室兔崽子了嗎?我有指名道姓說你趙之云嗎?”聶煜晨耍起了無賴。
“你!”
趙之云自認忍耐力一向很好,可每次遇見聶煜晨,就跟看到殺父仇人一樣,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我怎么了?堂堂大皇子大半夜不去睡覺,卻跑到后山來,莫非是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怕人看見?”聶煜晨白他一眼,往前大跨一步,欲要離去。
趙之云豈會讓他離開?只見他足尖一點,將身子擋在他的面前。
“身正不怕影子斜,本皇子堂堂正正,豈會有見不得人之事?倒是你,神色匆匆,莫不是你有什么不能見光之事吧?”陰風來襲,趙之云一身青色衣袍迎風作響。
不過聶煜晨可沒心情欣賞他的‘美色’,他只覺得盛氣凌人的趙之云更加可惡,一臉不屑的反問道:“殿下想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