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鳶走入正殿時,里面原本喧鬧的聲音漸漸停歇下來。
大紅的羊毛地毯鋪在地上,穆鳶柔軟的碧青色云紋馬靴踩在上頭,柔軟異常。
穆鳶抬眼看去,便看到了坐在正中身披龍袍的中年男人,須髯齊整,面目溫和,卻可以從那雙眼睛中窺探到威嚴。
而坐在他身邊的,是個烏絲如云的女子,眉目端正大氣,華服精美,卻沒有什么表情看著不甚容易親近。
穆鳶笑著走進去,步子輕快自在,直到走到二人面前才在臺階下行禮道:“爾雅見過皇帝舅舅,皇帝舅舅萬福金安。”
皇帝瞧上去對于爾雅的稱呼頗為新奇,便笑著道:“起了吧,”見穆鳶起身,皇帝上下打量了一番,“朕上次見你時還是在皇姐回來省親時,那時候你出生不足一年,還不會喚朕呢。那會兒分明是個調皮搗蛋的脾氣,朕不過是抱抱你就大哭大鬧,現(xiàn)在看著卻出落成了個大姑娘了。”
穆鳶聞言,那雙桃花般好看的眼睛看著皇帝道:“皇帝舅舅,你可別騙我,那么小的事情爾雅可是不記得的,自然是你說什么是什么。”
此言一出,頗有些沒大沒小。如今的帝王縱然溫和,卻也是生殺予奪盡在一手掌控,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沒有敢于他這般說話的。
不過顯然對于這個遠道而來的公主,皇帝的耐心和包容上了好幾個臺階。
“朕可從來不說妄言,”皇帝笑著朝她招招手,“爾雅過來,坐到朕身邊來。”
穆鳶笑著應了,便帶著賽金走上了臺階在皇帝身邊落座,而歲余也走到了皇帝下手的地方,笑容滿滿,在皇帝的示意下一甩拂塵:“開宴!”
話音落下,自由手捧著精美食物的宮娥魚貫而入,奉上精美的食物。身著美麗群上的舞女在大殿中央,衣袖紛飛。
穆鳶卻是笑著看著臺下,只不過注意力并不是給了那些俏麗的舞女,而是落在那些一桌桌賓客身上。
很輕易的,她就找到了距離高臺最近的那桌,蕭宇承坐的端正,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而坐在他旁邊的,卻是個鵝黃衣裙的女子,眉眼如畫,眼波流轉間自有一番動人。
那個人,穆鳶最清楚不過,與宋璃四五分相像的臉太過于刺眼。
“宋婉言,妹妹,再見到你真讓人開心。”穆鳶無聲的嗡動著嘴唇,朱紅色的唇角向上翹著,那雙眼睛若是有人注意看便能看到那里面一片如墨漆黑,半分眼白都沒有,深沉黑暗。
***
“皇姐身子可好?”隆鼎帝笑著問穆鳶。
穆鳶這會兒正夾著一塊糕點往嘴巴里頭送,聽到隆鼎帝的問話,忙把嘴巴里的東西咀嚼了咽下,喝了口水后才笑著回答:“阿娘身子很好,無病無災。我替阿娘謝過皇帝舅舅掛念。”
隆鼎帝點點頭,輕聲嘟囔:“皇姐遠嫁便是委屈了,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穆鳶只管沒聽到隆鼎帝的感慨,國與國之間用公主來回交換和親的例子多得很,不止高樂公主一個。相比較起來,高樂公主絕對是幸運的,提亞國王甚為愛慕她,而且終其一生只有高樂公主一個妻子,這是多少大周女人羨慕都羨慕不來的。較之高樂公主,更多的和親遠嫁的公主會夭折在異國他鄉(xiāng),要不就是境遇凄涼,兩國和睦那還好說,一擔起了戰(zhàn)火,那么她們往往是頭一個被犧牲的。
不過穆鳶倒沒有真的心善到連這個都要打抱不平,身份地位和所要付出的代價犧牲往往是同等的,即使結果往往令人唏噓。
隆鼎帝顯然也不想多在這個話題上停留,他的眼睛重新看向了穆鳶。
不得不說,玄逸有個好手藝,將穆鳶的面皮上面那眉目五官描畫的與真正的爾雅公主一般無二。隆鼎帝在看著穆鳶的時候,自然能從那眉眼間瞧出與高樂公主的相似,越發(fā)覺得親近。
穆鳶的眼睛則是頻頻往下面瞧,嘴巴里含著筷子尖兒,瞧著頗有些渴望的神情。
隆鼎帝沒瞧見,在她身邊的蘇皇后看了去,終究是女人,心思縝密觀察入微,一眼就瞧出了穆鳶的心思。
“皇上,莫要拘著爾雅,她年紀輕正是愛玩兒的時候,讓她下去轉轉認識認識人也是好的。”蘇皇后雖然性格端方,但在隆鼎帝面前還是愿意軟下聲音說話的,這會兒便是聲音平和的很。
隆鼎帝聞言便看向了穆鳶,就看到小姑娘眼巴巴的瞧著他,分明是想要他答應的。隆鼎帝也不拒絕,大方的招了招手:“平陽,你來。”
穆鳶扭頭去看,就瞧見一個穿著粉色儒裙的圓臉小姑娘從席間站了起來,一路小跑跑到了臺子上頭,頭上的絨花一顫一顫的。瞧著也就是七八歲的年紀,說起話來也像是響鈴一般可愛:“見過父皇。”
“這是你爾雅表姐。”隆鼎帝引著她看向穆鳶。
平陽的臉轉了過來,穆鳶抬眼去瞧,頭一眼便瞧見了小姑娘的眉間有一個紅紅的胎記,形如蓮花開放,甚為美麗。
這才記起來,這位平陽公主在原書中甚為有名,從小就聰穎過人,文治武功皆不輸給男兒。少時起便是宋婉言的好友,在蕭宇承登基之路上也不少出力,只可惜她看中了的男人卻一心愛慕宋婉言,哪怕已經于平陽成親也對宋婉言念念不忘。識破了這樁事情的平陽與宋婉言翻臉,并處處與宋婉言為難,最終被主角光環(huán)給克死了,一場風寒就奪去了性命。
而平陽公主最為有特點的,便是那眉間的紅色蓮花胎記。
穆鳶站起身來,臉上帶著明艷的笑容,朝著平陽伸出手去:“我是爾雅,平陽妹妹,我們以后必會好好相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