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嬪閑聊著不覺天色已經(jīng)黑下來了,杜玉茗擔(dān)心自己外出太久會惹了聶允不高興,辭了安嬪,又吩咐了小翠,就急急匆匆往御書房趕。
到了御書房,燈火通明,杜玉茗想著聶允應(yīng)是回來了。
本想要推門進(jìn)去,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
“皇上日理萬機(jī),臣妾擔(dān)心皇上的身子會吃不消。”
嬌媚溫柔的聲音不是麗妃又是誰。
杜玉茗頓了下來,沒有再動作。
又聽到聶允的聲音沉沉響起。
“為了妍儷朕也會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杜玉茗猜測是麗妃鉆到了聶允的懷中去了。
“但是明天的出征式,皇上您果真要攜臣妾一同?”
“怎么,妍儷不愿意?”
“臣妾當(dāng)然愿意,但向來這出征儀式天子只有帶著皇后的,皇上您帶著臣妾難道不會壞了規(guī)矩?”
“壞了規(guī)矩?”
聶允沉聲笑了幾聲。
“后宮中并無皇后,以朕對妍儷的寵愛,妍儷怎么以為自己會當(dāng)不起皇后的責(zé)任?”
若是平常麗妃聽了聶允的這些話,肯定會欣喜非常,但是今日她卻開心不起來。
太后三年喪期將過,自己這三年來備受聶允寵愛,卻不得不因為國喪而屈居妃位多年。先前有安嬪,現(xiàn)在又有靜嬪,未來還會有千千萬萬的秀女會被送進(jìn)宮里來,而她終究會年華逝去,前幾日紫衣在為她梳妝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幾根白發(fā),這讓她分外緊張起來,今日聶允既然提起了帶自己出席出征式之事,倒不如旁敲側(cè)擊地問問。
麗妃輕輕柔柔地揉捏著聶允的肩膀,一副溫順的模樣。
“皇上,臣妾如今操持著后宮中的大小事宜。但是這后宮中并無皇后與貴妃,只我一個妃位實在忙不過來,但靜嬪安嬪還有不少貴人婕妤們位份又不允許她們來協(xié)助我統(tǒng)理后宮,您看是不是是時候提拔提拔姐妹們的位份了。”
聶允低頭沉吟了一會,點了點頭。
“等過了這段時間,朕會好好思慮一下妍儷說的話。”
“謝皇上。”
麗妃雖然對聶允的這個答案并不是特別滿意,但也不方便在聶允面前表露出太多自己對皇后之位的想法。
“對了,皇上,剛剛提到靜嬪,臣妾這才想起來服侍在御書房的靜嬪去了哪里?”
“朕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只是一個侍奉人的,想著她做什么。”
聶允眼光瞥過窗子上露出的半個人影,隨意說道。
“正巧臣妾與皇上說了半會話口也渴了,紫衣臣妾又喚了她回去取東西,本想叫靜嬪為臣妾倒杯茶,不知皇上允不允許?”
“你想使喚便使喚去好了,伺候人本就是她的本分。”
麗妃見聶允并不關(guān)心,就喚了一聲靜嬪。
杜玉茗知道自己如果現(xiàn)在不進(jìn)去,恐怕會落了麗妃的口實,便推了門進(jìn)去。
“見過麗妃娘娘。”
麗妃看著杜玉茗穿著還是那么樸樸素素,心里面安心了不少。
“本宮渴了,為本宮倒一杯茶來。”
“娘娘要喝普洱還是碧螺春?”
杜玉茗畢恭畢敬地問道。
“就普洱吧。”
“是。”
杜玉茗去了側(cè)廳去了普洱來,用滾水燙了茶葉,又濾了幾遍茶渣,這才小心翼翼地端給麗妃。
“請娘娘用茶。”
麗妃還沒接過茶杯,但看到了杜玉茗微微露出的清秀容顏,心里卻又不是滋味起來,想著聶允日日面對著杜玉茗這般容貌,難免不會動些心,正好看著杜玉茗端來的茶水還冒著水汽,接杯子的手一錯,又往前微微一推,滾燙的茶水就往杜玉茗潑去。
杜玉茗原先就瞧著麗妃的手勢不對勁,心中多留了個心眼,本想著麗妃在聶允的面前不會那么輕舉妄動,卻不想低估了麗妃的心狠手辣,見著茶水向自己潑來,杜玉茗不好躲開,只得轉(zhuǎn)了頭用胳膊擋在面前。
臉雖沒有傷到,滾燙的水卻落在了杜玉茗的胳臂與頸部,一下就讓白嫩的肌膚紅漲了起來,起了水泡,杜玉茗痛呼一聲,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強(qiáng)忍著不落下淚來。
而麗妃故意濺了些滾水在自己的指尖,雖只是紅了些許,卻放聲大哭起來。
“皇上,臣妾不是故意潑到靜嬪身上的,靜嬪端的茶燙的臣妾一時沒有接穩(wěn),臣妾自己也燙了手啊。”
聶允皺著眉,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玉茗,小心地捧起了麗妃的手細(xì)心地吹著。
“阿福喚太醫(yī)。”
“是。”
聶允寬慰著麗妃。
“妍儷不怕,太醫(yī)馬上就到了,朕不會讓妍儷的手有分毫傷痕的。”
杜玉茗聽著聶允溫柔撫慰麗妃的話,心里有些小小的酸楚。剛才聶允的眼中仿佛自己是空氣一樣,那自己又何苦在這里給麗妃當(dāng)了眼中的笑話。
“皇上,臣妾自己先下去了。”
聶允擺了擺手,連一句話都沒有給杜玉茗。
杜玉茗拖著自己傷痛的身軀回到了勤政齋的外間。
當(dāng)她照了鏡子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傷有多嚴(yán)重。頸部的水泡已經(jīng)高高鼓起,她自己也感覺到了水泡帶來的血液流通的不順暢。
看著聶允剛才對自己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估計他也不會想到為自己傳太醫(yī)了。
她想了想,從梳妝匣中取出了一只發(fā)簪,在燭火上烤了一段時間。又拿了一塊毛巾咬在嘴里。
這才用發(fā)簪去戳破頸部的水泡。
“嗯。”
她輕吟一聲。
發(fā)簪輕易戳破了水泡,杜玉茗用手將里面的膿水慢慢地擠了出來。
很痛。
她緊緊地咬著口中的毛巾,面色發(fā)白,額上冒出了細(xì)密的虛汗。
當(dāng)她將頸部處理好之后,胳臂上的傷卻讓她犯了難,上一次摔倒受的劃傷還沒好,如今被水燙了之后更加慘不忍睹。
但杜玉茗只是思量了一會,就不假思索地將胳臂上的水泡也都處理完了。崩開的傷口流出的血她用毛巾粗略地擦了擦,就為胳臂覆上先前的藥膏,包扎了起來。
一切都將要處理的時候,李太安卻推門進(jìn)來。
“靜嬪娘娘。”
“李太醫(yī)?”
杜玉茗對李太安的到來有些意外。
“御書房的宮女告訴微臣娘娘受傷了,微臣特意來為娘娘治療。”
杜玉茗原來燃起的希望瞬間又熄滅了,聶允并不會理會自己的死活。
李太安皺眉看著滿地沾滿了血的毛巾,拉起了杜玉茗的胳臂。
“娘娘,微臣冒犯了。”
李太安將杜玉茗的袖子拉了起來,只見包扎好的紗布上正在滲血。他把紗布解開,可怕的傷口讓他吃了一驚。
“本宮已經(jīng)敷了藥,不需要李太醫(yī)勞累了。”
杜玉茗想要把自己可怕的傷口掩蓋起來,卻被李太安制止住。
“娘娘這個傷若是這樣草草處理了日后恐怕會發(fā)炎,還會留下很大的傷疤,還是微臣來吧。”
李太安雖是文弱書生的模樣,做起事來卻十分雷厲風(fēng)行,不由杜玉茗分說,就為她開始處理傷口起來。
過了半刻鐘,李太安便為杜玉茗都包扎好了,杜玉茗原想讓李太安歇歇再走,但李太安說是太醫(yī)院事務(wù)繁忙就急匆匆地走了。
杜玉茗送了送李太安到門口,自己本想回勤政齋,不想?yún)s被聶允叫住了。
“你給麗妃端的茶是故意這么燙的?”
杜玉茗張了張口還沒有辯解,卻被聶允打斷了。
“朕不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了,總之你今日傷了麗妃,今日的晚膳你就不必用了,自己去勤政齋門口守著吧。”
聶允拂袖走了。
杜玉茗沒有追上去再辯解什么,聶允寵麗妃到連安嬪的孩子都可以不在乎,那么自己又算是什么呢。
她徑直走回了勤政齋,桌上還放著李太安配的藥,說是防止她傷口發(fā)炎,但她如今不想吃了,直接拿了燈籠就坐在了門口。
她可以看見御書房的燈火,那么明亮,不像自己手中的紙燈籠,只有黯淡的光芒。
她可以聞到御書房里飯菜的香味,但自己只能饑腸轆轆地為一個本不是自己的過錯而受罰。
她可以聽見御書房里麗妃的歡聲笑語,而自己卻只能像是一個奴仆在黑暗中守夜。
御書房里的聲音減下去了,但是腳步聲卻一點點靠近,是聶允擁著麗妃回來了。
他們沒有正眼看自己,徑直入了房。
她想今日麗妃是要留宿在這里。
房中突然傳來麗妃驚呼。
“這是哪里來的野貓?還是一窩。”
“估計是偷鉆進(jìn)來的吧。”
聶允不在乎地說。
“妍儷害怕那朕就把它們?nèi)映鋈ズ昧恕?rdquo;
杜玉茗有些慌了,她想起了大白苦苦哀求自己救它與它的孩子的眼神。很像是當(dāng)初無家可歸的自己。
身后的門打開了,杜玉茗恐懼地對上了聶允無情的目光。
大白與它的孩子們被不帶一絲情感地拋了出來。
“皇上!”
門又關(guān)上了,她可以聽見內(nèi)室里又升騰起來的笑語聲。
她抱著孱弱的小貓們和大白,小貓本就孱弱,在還沒過天亮,小一與小三都沒了氣息,大白看著孩子們一個個死去,悲鳴著,也在不久后依偎著小一與小三的尸體閉了眼睛。
杜玉茗抱著唯一存活的小二,像是看到了自己。
你也沒有家了,那就相依為命吧。
杜玉茗抱緊了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