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皎潔,清輝流瀉在茫茫夜幕中,點(diǎn)綴著漆黑的夜色。
因著七夕節(jié)的原因,本就熱鬧的蘇州城更是被顏色各異,形狀不同的花燈裝點(diǎn)得熱鬧非凡。
錦瑟一手拿著冰糖葫蘆,一手拿著桂花糖糕,吃得好不快活。跟她相比,傅荇仁就不是那么快活了。
他一手幫錦瑟拿著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一手輕拉著錦瑟的衣角,生怕與她走散。與此同時,眼睛還不敢閑著,得時時刻刻關(guān)注著周圍的動靜,稍不注意,他新做好的蜀錦緞面鞋就可能被人踩臟。
作為一個愛干凈的好青年,傅荇仁當(dāng)然不能讓自己的寶貝鞋子被人踩臟。畢竟,現(xiàn)在的他還在泡妞呢,哪兒能丟面子啊!
錦瑟左逛逛,又看看,這還沒走幾步,就被面前造型精致的老虎花燈吸引了目光。瞧她滿臉笑意的拿著老虎花燈打量,傅荇仁的眉頭不自覺的輕蹙了起來。連帶著唇角,都下垂了兩分。
一般女子不是應(yīng)該喜歡可愛的兔子花燈嗎?就算這齊錦瑟性子更像男子,至少也該有點(diǎn)女子的溫婉吧。拿著盞男子用的老虎花燈做什么?
不過,就算心里再怎么不滿,傅荇仁也沒說出來。而是滿臉堆笑的拿了盞兔子花燈遞到錦瑟面前:“齊小姐,你看這花燈怎么樣?”
“嗯,好看。”錦瑟連連點(diǎn)頭,止不住的稱贊:“和傅公子的氣質(zhì)很搭哦。”
“……”傅荇仁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堂堂七尺男兒,就算沒有留胡須,也不至于女性化吧??升R錦瑟,居然說他的氣質(zhì)和著兔子花燈相配,簡直就是侮辱。
雖然,他的確覺得這兔子花燈好看,可畢竟是女兒家的玩意,他一個男子拿著,多少有些不妥當(dāng)吧。
悻悻的將花燈放回原處,傅荇仁的臉頓時黑得跟塊碳似的,半點(diǎn)沒有神采。
齊錦瑟隨手將冰糖葫蘆塞到傅荇仁手里,便摸出銀子遞給老板,喜滋滋的提著老虎花燈走了,徒留傅荇仁一人站在原地發(fā)呆。
直到錦瑟纖弱的身子消失在茫茫人海,傅荇仁才忙不迭的邁著凌亂的步子前行。一邊走,一邊大聲叫她的名字:“齊小姐,你等等我……”
各家小姐本就是想趁著七夕佳節(jié)出來尋覓夫婿,眼下瞧著位長相不錯,身材不錯,看起來錢財也不少的公子出現(xiàn)在眼前,當(dāng)然不會放過這個機(jī)會。尋思著,王小姐已經(jīng)暗自將手帕扔到了傅荇仁腳邊,然后整理好發(fā)髻,便邁著小碎步踱了過去。
“哎喲……”王小姐嬌柔的嗓音自唇角流瀉而出,纖瘦的身子就這樣毫無防備的貼在了傅荇仁精壯的胸前。
傅荇仁到底是血?dú)夥絼偟哪凶?,遇到姑娘投懷送抱,哪兒有拒絕的道理?就算拒絕,也該等有了關(guān)系后再拒絕啊。
更何況,眼前這女子雖不如齊錦瑟美貌,但這柳葉眉就像是會勾人似的,不停侵噬著他本就十分薄弱的理智。
緊實(shí)的手臂輕輕一收,恰好將王小姐纖軟的腰身攬?jiān)趹牙?。鼻息間,盡是她身上的脂粉香氣??v然心跳已經(jīng)加速,可面上還是要裝裝樣子的。
傅荇仁干咳兩聲清了清嗓子后,便輕聲問:“小姐沒事兒吧?”
“沒,沒事。”已經(jīng)達(dá)到目的的王小姐十分知趣,又對傅荇仁眨了眨晶亮的眼睛后,便就著他的手臂從他懷里站了起來:“多謝公子。”
“無礙。”傅荇仁云淡風(fēng)輕的應(yīng)了聲后,便站在原地沒動,靜等下文。
此時的他,魂都快被眼前這溫柔女子給勾走了,哪里還記得自己是在追逐錦瑟?
王小姐雙頰含笑的對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便扭著楊柳腰蹲身在他面前拾起繡著鴛鴦的手帕輕輕拂著上面的灰塵。不動聲色的瞧了他一眼,故作難受的說:“哎……也不知是誰不長眼,竟將我打算送給意中人的手絹給弄臟了。”
傅荇仁順勢問:“小姐有意中人了?”
這話,也就做做樣子而已。若真是有意中人了,這位小姐哪兒會主動過來勾=搭他???
問完,還沒忘記高貴冷艷的轉(zhuǎn)過腦袋,只留給王小姐一個冷傲的后腦勺。
王小姐輕嘆了口氣,含羞帶怯的說:“從前沒有,不過以后,大約有了。”
說完,便將手帕塞到傅荇仁懷里,小聲說:“公子可有意中人?”
傅荇仁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正打算回答,就被一道夾雜著慍怒的女聲給打斷了:“他沒有意中人,但有即將過門的未婚妻。”
何采薇臉上明擺著不快,似嗔似怪的瞪了眼傅荇仁,便將大半個身子都靠在了他的懷中:“荇仁,沒想到緣分居然這樣奇妙,我就出來逛個街,都能和你碰見。”
沒能成功裝作單身人士的傅公子心里窩火的很,可偏生,這何采薇還真是他的未婚妻,讓他反駁不得,只能尷尬的賠笑。
哪知,這王小姐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聽到何采薇這話后,臉上不僅沒有半點(diǎn)愧色,反而輕笑著反問了起來:“既然還未過門,那就是還有變數(shù)?”
何采薇聽到這話,立刻瞪圓了雙眼說:“無論是否有變數(shù),都與小姐無關(guān)。自古女子都重名節(jié),小姐此等搶人未婚夫的舉動若是被你爹娘知道了,不知會作何感想。”
王小姐抬手扶了扶發(fā)髻上金光閃閃的步搖,睨著何采薇說:“我是我爹娘的掌上明珠,無論我想要什么,爹娘都不會拒絕。”
說完,便轉(zhuǎn)眸看向傅荇仁,笑得格外溫柔:“既然公子還未娶妻,可否留下姓名?”
傅荇仁完全沒想到王小姐會這般大膽,在得知他已有未婚妻的情況下,還能這般坦然。如此胸襟,還真不是一般女子有的。在對比了何采薇的小家子氣后,他對王小姐的好感值更是蹭蹭蹭的往上漲。
可就算再怎么看不上,他與何采薇的婚事也已經(jīng)定下了。這剛定下的婚事,哪有立即取消的道理?若是傳出去,人家還指不定在背后怎么嚼舌根呢!
仔細(xì)斟酌一番后,傅荇仁只能皺著眉頭說:“抱歉,小姐,我們的婚事已經(jīng)定下了。我看啊,這名字大約也不必留了吧。”
刻意加重的“大約”二字,包含暗示,怎么聽,怎么意味深長。
王小姐了然,櫻唇微揚(yáng),笑的格外恬淡:“公子還真是有情有義的好男人!不過,這好男人誰都喜歡,我今兒個還就看上你了。你不方便留姓名也沒關(guān)系,你至少告訴我個聯(lián)系方式啊,讓我想找你的時候,能看看你啊。”
說到這兒,王小姐忽然轉(zhuǎn)眸迎上傅荇仁的目光,努力眨巴著水汪汪的雙眼說:“你也不忍心拒絕我這樣好看的姑娘吧?”
這話,還真沒毛病。
長得好看的女子,從來都是享有特權(quán)的。王小姐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但也稱得上小家碧玉,傅荇仁當(dāng)然不忍心拒絕徹底。
輕扯了下嘴唇,傅荇仁溜了眼滿臉惱怒的何采薇,笑的格外溫潤:“我姓傅,在尚文齋里上學(xué)。”
“多謝公子。”王小姐福了福身子,自覺從傅荇仁手中拿過糖炒栗子,便喜滋滋的剝開吃了一顆:“味道真好,我現(xiàn)在吃了你的東西,改日請你吃回來。”
說完,還沒忘記嘟著嘴巴瞪何采薇一眼,才蹦跶著離開。
何采薇被她的行為氣得七竅生煙,但更讓她難受的,還是傅荇仁的作為。
雖然娘親從小教育她要溫婉,可她好不容易從齊錦瑟手里搶過來的未婚夫,哪兒能輕易讓別人搶去?
傅家可是大戶人家,傅荇仁長得也是一表人才,這樣的夫婿,在揚(yáng)州城里怎么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要不是她腦子靈活,通過齊錦瑟去接近傅荇仁,哪兒能輕易同他定親?
眼下親事剛定,若是被退親,那她以后還要不要見人了?
輕咬著嘴唇,何采薇的眼淚作勢就要往下掉:“荇仁,你是不是對剛才那姑娘有意思?”
“你亂想些什么?”傅荇仁沒好氣的呵斥了她一聲,沉聲問:“你不好好在家準(zhǔn)備親事,出來干嘛?”
何采薇才不會說自己是接到匿名信說傅荇仁和齊錦瑟私會,特意出來捉奸的呢。如此,傅荇仁必然更加不喜歡她了。
抿著嘴唇想了好一陣兒,何采薇才低聲說:“我只是出來買花燈,誰知道就遇見你了啊。”
傅荇仁雖然不信,可也沒有繼續(xù)追問,而是同她打了聲招呼,便闊步往前,完全不管她能否跟得上。
要說何采薇也是在意他,就算被冷待,也沒表現(xiàn)出不滿,反而亦步亦趨的追著他的步子跑……
不遠(yuǎn)處的齊錦瑟親眼目睹了全過程,她雖然沒聽清方才的對話,可就幾人的表情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縮在她身后的薄荷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小聲嘟嚷:“小姐,你為什么要幫那何小姐???分明就是她搶走你未婚夫,你該生氣才對啊。”
錦瑟轉(zhuǎn)身,雙數(shù)捧著薄荷的小臉蛋問:“我為什么要生氣呀?我又不喜歡傅公子,何采薇喜歡就拿去啊。只是她能不能守得住,就不干我的事兒了。”
薄荷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正打算夸錦瑟機(jī)智,就被忽然籠罩在頭頂?shù)年幱皣樀弥笨s脖子:“小姐,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對?”
“嗯?”齊錦瑟仰頭,恰好看到躲在樹上的鄭華年,不禁笑道:“我只聽過梁上君子,今兒個還是第一次見到樹上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