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以前一樣,在醫(yī)院待到了五點。
今天,也是阿美出院的日子,她說這次偷懶也真是夠本兒,一歇就是半個月,可明天又要回到狼窩戰(zhàn)斗。
一提這事,倒是我一時大意忽略了。
我為阿美整理不少招聘信息,可是今天都忘記給她帶來了,只能回去看看能不能郵寄給她。
……
我們一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走到醫(yī)院大廳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這還是早晨董管家給我的。
來電顯上顯示的是阿明的名字,我皺了皺眉,不太想接這個電話。
因為阿明和我的交集是阿美,而阿美此刻在我身邊,那么他來電話的另一種可能就是吳紹先。
我不想連累他。
想了想,我按斷了電話。
阿美看到我的動作,也看到了是阿明的電話,她說:“我猜,他是和你說搶票的事。你們大學請來了一個講三國的專家,你不是最喜歡三國嗎?我弟應該搶來了票。”
我一愣,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小人。
可是電話已經(jīng)按斷,再者沒有沈亦霆的同意,我也去不了,不如就這樣不了了之吧。
我和阿美說:“如果是這樣,那拜托你替我和阿明道歉,好嗎?我去不了。”
阿美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后還是點點頭。
我們兩個人走出大廳,我讓阿美等我一下,我去給她叫輛計程車,阿美不肯,說浪費那錢干什么。換做平時,我當然也不會浪費這錢,可是她還拄著拐,這錢不能省。
“陸小姐。”
我剛說服阿美,就聽不遠處的小陳喊了我一聲。
我趕緊跑過去,和他說:“小陳,等我一下。我朋友的腿不方便,我去給她攔個車,馬上就回來。”
小陳聽完我的話沒有回應,而是轉頭看向了車里。
我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后面的車窗緩緩放下了一點,恰好露出了沈亦霆銳利深邃的雙眼。
我一驚,小聲喊了他一聲。
心想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工作才對,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醫(yī)院呢?
沈亦霆看了我一眼,然后就看向前方,淡淡吐了兩個字:“上車。”
對于這命令,我有些猶豫,因為阿美還在等我,“沈先生,可不可以讓我……”
“晚之!”
一回頭,阿美居然拄著拐走過來了。
我快步迎過去,“你干什么啊?老實等著我多好,我給你叫車。”
阿美的眼神有些飄渺,甚至說有些入迷,不知道是在看什么,我話說去好幾秒,她才回了句:“我沒事。”
“你等等!我馬上給你叫車來。”說完,我又折回沈亦霆身邊。
可是他不等我開口,就說了句:“小陳。”
“是,先生。”
小陳點點頭,然后替我開了車門,“請上車,我去給您朋友叫車。”
我一怔,隨即看向了沈亦霆,他端坐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也沒有不允許的意思,嘆了口氣,我和阿美道別就上了車,可阿美還是沒怎么把我的話放在心上。
……
車里的氣氛相當沉悶。
沈亦霆始終閉著眼睛,惜字如金,我坐在他身邊被他的氣場包裹著,總歸是不自在。
剛才的事,他應該是想好的,就是讓小陳去給阿美叫車,可是我偏偏在那里和他僵著,也不知道他生氣了沒有。
偷偷看了他一眼,他始終保持一個神情,一個姿勢,估計心里什么情緒也沒有,很是坦然,可我卻很忐忑。
我們就這么一路無言的到了公館。
……
一進院子,萌仔就活蹦亂跳的向我跑了過來,我也有將近十天沒見它了。
不由自主的,我笑著伸手抱起來了它,它直添我的手,弄得我癢癢的,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放大,可這笑容沒持續(xù)兩秒,我就立刻意識到了我身邊有一尊大佛。
一想到沈亦霆,我抱著萌仔的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只能怯生生的問了句:“沈先生,我能和萌仔……”
玩一會兒嗎?
總感覺這個“玩”字那么奇怪呢。
“它是你的,你決定。”沈亦霆說了這么一句,然后在傭人們的跟隨下進了公館里。
我頓時松口氣,抱著萌仔跑進了后花園。
在這個公館里,唯一能讓我覺得平等和輕松的,只有萌仔。
這話不是我看輕自己,把自己卑微的和動物放在了一起,而我真的覺得只有萌仔對我是有感情的,也只有它是真誠而熱情的。
我在花園和萌仔玩了一會兒,天將將要黑的時候,一個傭人過來了,手里拿著萌仔的食物。
這個人不是照顧萌仔的那個,照顧萌仔的應該是那晚我被擋在公館門外過來抱著它的那個年輕女孩。
“之前那人呢?”我隨口問了一句。
傭人聽后站的筆直,和我說:“我不清楚,現(xiàn)在是我專門負責照顧萌仔。”
點點頭,我也沒多想就把萌仔給了它,然后摸摸萌仔的腦袋算是說了再見。
回到臥室,我直奔衣帽間換衣服。
因為我知道沈亦霆的潔癖體現(xiàn)在方方面面,說不好哪一點就是他的雷區(qū),所以還是謹慎小心一點的好,否則受罪的是我。
衣服換到一半,電話震動了一下。
是阿明發(fā)來的一則短信:晚之,我托了好多關系才搶來《說三國》的票!周日上午十點,咱們學校的體育館門口,我等你,不見不散!
看完短信,我蹙了下眉,心想還是要再給阿美打個電話把這事推掉,不和他們有過的接觸,對他們最好。
鎖上手機,我轉身把手機放在了桌上,誰料沈亦霆就站在衣帽間的門口,目光鎖定著我。
我這裙子拉鏈正拉到一半,耷拉著掛在身上,脖子那里的一大片肌膚,還有后背全都是裸露的,以這樣的形象見了沈亦霆,我這臉瞬間就沸騰了!
“沈先生!”
我象征性的喊了他一聲,然后迅速轉過身想要把拉鏈拉上去,可是因為緊張,越想拉越是拉不到頭……
“嘶”一聲,沈亦霆走到我身后,幫我把拉鏈一下子拉了上去,同時也從我身后抱住了我。
我整個人頃刻間僵硬了。
心里除了緊張,更多的是害怕,害怕他的靠近,害怕他的觸碰,更害怕他的親密。因為在他手上,我連一個浮萍都不如,浮萍飄飄蕩蕩好歹是自由,而我卻飄不出他的手掌心。
沈亦霆把頭埋在我的頸間,他的鼻子和唇似有似無的觸碰著我,屬于他的氣息圍繞著我,也撩撥著我的神經(jīng),尤其是他在我耳邊低吟了一句:“害怕?”
我哆嗦了一下。
這種分分鐘被看穿的感覺真的很槽糕,更糟糕的還有他看穿我以后可能會變本加厲。
我嘰嘰索索的在他懷里,想把他推開,可是又不敢,更不能,只能這么害怕的承受著。
“晚晚。”
他忽然喊了我一聲,下一秒我整個人就騰空了。
我驚呼了一聲,一下子圈住了沈亦霆的脖子,只見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有些發(fā)壞的笑容,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是我驚慌失措的臉。
沈亦霆的笑意加深,隨即直接把我放在了衣帽間的沙發(fā)上。
我躺在沙發(fā)上,像條任人宰割的魚,而他就是手持利刃的屠宰者,眨眼間就可以了結我的命。
我們對視了幾秒,沈亦霆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他慢慢俯身,那張完美到叫人嫉妒的臉和我挨得越來越近。
我又羞又怕,不停往后縮脖子,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把自己對于他的抗拒展露無遺,心里乞求他放過我一馬。
可是沈亦霆偏偏說了句:“吻我。”
……
我和沈亦霆下樓吃晚飯的時候,比平時晚了將近兩個小時。
跟在他身后,我大氣也不敢喘,準確說是不好意思喘,這公館里上上下下的人肯定都知道我們剛才干了什么。
而沈亦霆一臉淡然,還是像往常一樣,先讓我入座,然后自己才坐下。
我埋頭苦吃,就怕和誰的目光對上,只要想到剛才沈亦霆逼我主動,逼我吻他,讓我解開他的領帶……我就恨不得把臉扎進碗里。
“你怎么看待貂蟬獻身?”沈亦霆沒由來的說了這么一句。
起初,我有些反應不來,可轉而我身上就是一層冷汗,他不會連阿明給我發(fā)短信的事情都知道吧?
“我……我沒要去,我已經(jīng)拒絕了!”我也是沒上下文的說了這么一句。
沈亦霆淡然的笑笑,也沒為著我的慌亂而有什么不滿,只是說:“一個問題而已,你就說說你的想法就好。”
我不解的皺起了眉頭,心里篤定他不是憑空問的這句話,可是他一副云淡風輕的摸樣叫我不好猜想。
頓了幾秒,我只好說:“無論后人如何歌頌她在連環(huán)計中的貢獻,她終究只是一個可憐的女人而已。”
說完,我謹慎的看了一眼沈亦霆,他沒有接話,依舊淡然沉靜,令我越發(fā)捉摸不透他這個問題的深意,可他不愿說,這話也就只能到此為止。
吃完飯,沈亦霆回到書房辦公,我就回了臥室。
坐在沙發(fā)上,我本來還在為飯桌上的那句話憂愁,可腦海里想到更多的是兩個字:三國。
我輕輕的笑了,記憶一下子飄回了從前。
“晚之啊,媽給你學來一個好東西,可以放聲音聽故事的!”
那時候,我媽從收破爛的那里要來了一個半導體,我和她每天在被窩里一聽就是兩個來小時。
她不識字,就喜歡聽人說書,尤其是說《三國演義》,為了我媽這為數(shù)不多的喜好,十二歲的時候,我就可以輕松講出來三國里所有的故事和典故。
我總想著我以后有很多個夜晚,可以和我媽再窩在被子里講三國的故事。
可實際上呢?
或許,我應該對著她的墓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