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綿心里剛松了一口氣,就聽見晁沈氏喝了一聲,“你跟著我抄賬本已有一段時間了,恐怕也該看出些門道來了,你去那幾處鋪?zhàn)咏o我好好看,若是賬目有問題即刻拿過來回我!”
“是!”沈青綿被嚇了一跳,連忙低頭稱是。心里暗自感慨,她前世也算是見過世面的人,在晁沈氏這個厲害人面前還是弱了,以后可真得注意了。
等到沈青綿一走,畫秋端上她的藥碗,到底掌不住問道,“您明知道郎君并不喜歡三娘。為何要對那三娘子青眼有加?而且,您對她太好會不會影響到郎君和您的關(guān)系?”
“要是摯兒能為了這個跟我生氣,那我也真是白養(yǎng)了他那么多年。我還是了解摯兒的,三娘不過是個女孩,涉及不到沈家家產(chǎn)的事情,他不會說什么的!我就在想著,姚氏無論是脾性還是能力就是好的,唯有一點(diǎn)有些蠢,那就是不知道教自己的女兒掌家的事情,以后出嫁了只怕就要吃苦了!”
畫秋聞言不由頷首,這侯門貴府里的小娘子未出嫁之前自然都是當(dāng)娘的心頭寶,自然是不舍的勞累不舍得責(zé)罵的。但是出閣嫁人了可就一切都不一樣了,嫁個幼子什么的都還好,但若是做了當(dāng)家的宗婦,只怕就要承擔(dān)起一份大大的擔(dān)子,沒點(diǎn)本事就等著被欺負(fù)吧!
如今看姚氏的意思,自家的女兒自然是要找那最好的人家,可好人家又哪兒是那么好呆的。姚氏還不知道教女兒東西,只怕來日她的女兒會吃苦的。
一想到這兒,畫秋不由身子一顫,“娘子,聽您的意思是,您還要親手教這位三娘子打理家事?這可真是她天大的福氣了,奴婢就不太明白了,您也就見過她兩三面,怎么就這么喜歡她呢?”
晁沈氏笑了笑,腦海里浮現(xiàn)出沈青綿剛才的模樣,“許是因為她說話時的樣子,讓我看著有點(diǎn)眼熟吧。就當(dāng)她對我的孝敬都是真心,我也投桃報李吧!”
“娘子這么想當(dāng)然是好,但是您可也注意著點(diǎn),別讓當(dāng)年的事情再發(fā)生一回。”畫秋壓低了聲音說道。
晁沈氏聞言不由目光黯然,這讓本就安靜過頭的靜祥齋溫度又低了三分,她嘆了口氣,也不說話了。
沈青綿從靜祥齋回來,想著自己若是獨(dú)自出府總是不好,于是便去正房稟告姚氏一聲。沒想到沈摯也在,聽了沈青綿的請求后沈摯當(dāng)場就同意了她的要求,不僅如此還讓她好生給姑祖母辦事,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回來問就是了。
等出了正禧堂,冬蘭看四下無人,忍不住跟沈青綿咬耳朵道,“我可生怕郎君不同意娘子出門,到時候不僅老太太的事完不成,郎君要是再對娘子不滿可怎么是好。”
“許是父親覺得這是姑祖母交代的,所以沒什么關(guān)系吧。”沈青綿心下也輕松了起來。她只是想跟晁沈氏討一份庇護(hù),沒想到晁沈氏這么給面子,那自己也沒必要推卻,把事情干好了才是。
沈青綿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遠(yuǎn)了,正禧堂里姚氏端了點(diǎn)心盒子過來坐在他身邊,柔聲道,“夫君,三娘出府你怎么也不攔著?總歸一個未嫁的小娘子,出去不太好吧。”
“有侍女和長隨跟著,應(yīng)當(dāng)是不礙事。況且又是姑母交代的事情,出去就出去吧。況且這么多年府里上下多少人想巴結(jié)姑母都不成,這丫頭才回來幾天就能讓姑祖母另眼相待了,這個三娘也算是有本事了!”
姚氏也跟著附和道,“可不是,妾身那么伺候姑母,姑母都沒說讓我去幫忙辦事呢!可見三娘這孩子的確是伶俐,大約是可用的。”
沈摯摩挲著自己的胡子,想了想又說道,“豈止是可用的,她若是真的辦好了,那就說明是有掌家之能!加上她形容舉止進(jìn)退得宜,來日前途不可限量!”
“慧云師太果然是厲害,我開始還擔(dān)心三娘會成為一個村婦,到時候回來可就是給咱們丟人的!”姚氏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夫人這陣子就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三娘吧,只有讓三娘真心覺得咱們對她好,日后才會聽咱們的話。切記不可操之過急,畢竟不是養(yǎng)在自己身邊的,咱們攻心為上。”沈摯囑咐道。
姚氏斜了沈摯一眼,臉上露出了旁人看不到的嬌俏,“夫君就放心吧,妾身什么時候把事情辦砸過。”
“我知道,不過多啰嗦夫人幾句罷了。”沈摯也笑了出來。
且說沈青綿換了身衣服,由冬蘭莫春帶著兩個長隨坐了馬車就出了府。沈青綿不太熟悉中都城的路,就由長隨帶著到了晁沈氏所說的店鋪那里。
這幾處鋪?zhàn)涌雌饋淼乩砦恢蒙鹾?,迎來客往人流匆匆。沈青綿站在其中一家首飾鋪?zhàn)拥拈T口忽然有些慌張,這樣的事情她從來沒干過,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做。
不過這份緊張轉(zhuǎn)瞬即逝,沈青綿本就沒打算放棄過這一世的任何一個機(jī)會。如今既然晁沈氏想要提報自己,那自己就一定得做好這件事。
她先讓冬蘭進(jìn)去找到了掌柜的,把對牌給了掌柜的之后就見掌柜的恭恭敬敬的把沈青綿給迎了進(jìn)去。到了內(nèi)間之后那掌柜的先是奉承了幾句,又讓人端茶上點(diǎn)心,足足磨蹭了一盞茶的功夫才把賬本給端了上來。
沈青綿深吸一口氣,打開賬簿從頭開始翻閱起來。不得不說這個賬本可比晁沈氏平常給她看的那些要規(guī)整許多,至少沒有太多的修改痕跡,看起來格外清晰工整。
但這太過清晰的賬本讓沈青綿不免心里打鼓,她看見晁沈氏那些不用整理的賬本也有些涂改痕跡,而這個賬本卻清晰的連一個字都不錯的。
沈青綿按捺住心中的懷疑,將賬本從頭翻到了尾,客客氣氣的問道,“我年輕不認(rèn)識人,不知掌柜貴姓,該如何稱呼您?。?rdquo;
“娘子客氣了,小人晁九,是晁府那邊的人,打理這邊店鋪也有二十年了。晁府那邊的小郎君都管我叫九叔,娘子今日是奉了老太太的令來的,有什么事要問小人定然知無不言。”
眼前這位掌柜的看著老實,但話里話外卻在顯擺著自己的地位,沈青綿一聽他這么說,心里就大概有譜了。于是她不聲不響的翻起了賬簿,就把晁九給晾在了那里。
她再這么一看的時間可就長了,足有一頓飯功夫也沒說話,就那么翻看著賬簿,偏偏就是不開口問話。也許打理銀錢她不是好手,但是從內(nèi)心折磨人這一招,她可跟前世的婆婆學(xué)的相當(dāng)好。
外間再有人叫著讓掌柜的出去打理生意,偏生沈青綿在這兒就是不開口,也不讓晁九離開。眼看著外面叫掌柜的聲音一陣一陣的,晁九的臉上都出了汗。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青綿終于開口說話了,“咱們鋪?zhàn)永锕苤镉媯兊幕锸?,看這每日支用的柴米錢可真是不少??!”
“老夫人性子寬和,早就說不得苛待伙計們,所以食材所用的銀子自然就不在少數(shù)了。”
沈青綿嗯了一聲,繼續(xù)問道,“那咱們這個伙計們伙食上用的銀子,是按著人頭來撥付的還是按著定例來撥付的?我看著伙計人數(shù)是不斷變化的,但是咱們這伙食上的銀子卻依舊都是那些錢啊。”
晁九聞言不由冷汗直冒,這錢當(dāng)然是按照人頭來分的,只不過他往晁府那邊報的時候一向多報了三四個人,多出來的銀子自然就到了他的手里??墒谴藭r他要是說按人頭分,沈青綿定然要問為何銀子一直不變,要說按照定例來分沈青綿若是回去問了老太太,恐怕還是一個麻煩。
正在猶疑間,忽然門簾被人掀起,門外走進(jìn)來兩個人。晁九往后一看,立馬松了口氣,上前打了個千道,“五郎來了,這邊沈府的三娘被老夫人派來查賬了!”
沈青綿抬眼一看,進(jìn)了房間的是一位年約十七八的少年,身著一身淺青色直綴,看起來眉眼清秀。她不認(rèn)識此人,但聽晁九的口吻,大概是晁家那邊的人。
不過當(dāng)這位晁五郎身后的人走進(jìn)來的時候,一向矜持的沈青綿也沒忍住,脫口而出道,“又是你!”
跟在晁五郎身后的徐玚聽了這話差點(diǎn)沒一下子磕到地上,抬起頭用再真誠不過的語氣說道,“這是我朋友的鋪?zhàn)?,我難道就不能來嗎?”
沈青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心里想著他倒是交友廣泛,連晁府這樣的皇商人家都結(jié)交上了,嘴邊卻絲毫不讓,“青綿秉姑母之言來著首飾鋪?zhàn)硬橘~,難道也不許嗎?”
“可以可以!”徐玚不知道為何,自己一看見沈青綿都頓時想裝出一付做小伏低的樣子來,他連忙拉過晁五郎,給雙方做起了介紹。
“這位是沈中書的第三女,也就是你祖母的侄孫女,前兩天剛回了沈府,所以你不認(rèn)識。三娘子,這位是晁五郎晁致仲,是你姑祖母的親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