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倚云居中的老婆子們早喝得頭重腳輕,趁著酒興就在新房里賭起了牌九。
小丫鬟們醉的醉、困的困,一個個東倒西歪,各自找地方靠著打起了盹。只有尚書府陪嫁過來的凝素坐立不安,在屋子里團團亂轉(zhuǎn)。
管事的張婆子看得心煩,把手里的牌往桌上一丟,冷笑道:“你不用轉(zhuǎn)了,她回不來了!”
凝素的小臉立刻白了。
樓霽華推門進來,笑道:“一路冷冷清清的沒個辦喜事的樣子,還是咱們自己這里熱鬧有趣——誰回不來了?”
凝素一呆,隨后大哭著撲了過來:“小姐,您這是……這是怎么了啊?”
婆子們慢慢地放下了骨牌,小丫鬟們也沒了睡意,一個個精神抖擻地站了起來。
樓霽華向她們笑了笑,語氣輕松:“今日大喜,一切規(guī)矩先放到一邊,你們樂你們的就好,不用管我。凝素去幫我準備一下沐浴用的東西。”
凝素圍著樓霽華轉(zhuǎn)了幾十個圈子,終于擦著眼淚出去了。
張婆子遲疑了好一會兒,賠著笑湊了過來:“王妃,您……沒事吧?”
一個吊梢眉的小丫鬟立刻陰陽怪氣地接了一句:“這副尊容,一看便知道‘有事’嘛!也不知道被幾個奴才糟蹋過了,居然還有臉回來!”
另一人立刻接道:“回來了又怎么樣?既已經(jīng)糟蹋了身子,明日少不得還是要送到紅帳篷去,咱們伺候她做什么?沒的白臟了咱們的手!”
“就是就是!大半夜見了這么個臟東西,真是晦氣!”小丫鬟們嘁嘁喳喳的,說的差不多都是類似的話。
自然也有幾個穩(wěn)重不肯開口的,臉上的神情卻也不怎么好看。
樓霽華直等她們說得差不多了,才微皺眉頭裝作不解的樣子:“張媽,她們說的是什么?”
張婆子偷眼看看她的臉色,賠笑道:“小丫頭們口無遮攔,王妃不要跟她們一般見識就是了。”
樓霽華立時沉下臉來:“若是小丫頭天真爛漫口無遮攔,本王妃自然不會跟她們一般見識!可是你聽聽她們說的是什么?那些話,是沒出門的小姑娘該說出口的嗎?”
她這兩句話語氣極冷,就連自詡見過許多大場面的張婆子也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屋里一時靜了下來,先前說得極熱鬧的小姑娘們,此時個個噤若寒蟬。
樓霽華昂然走到主位上坐下,冷笑道:“虧得你們是在這屋子里說,若是讓外面的人聽到這種話,少不得要說我定北王府藏污納垢、就連小丫鬟嘴里也盡是些不干不凈的東西!”
那吊梢眉的小丫鬟脖子一梗,冷笑道:“你的身子已經(jīng)不干凈了,難道我說錯了么?”
樓霽華抬起胳膊撣撣衣袖上的土:“不干凈?你指的是這個嗎?”
凝素正提了一桶水進來,聽到此處立刻接道:“我們小姐不過是身上沾了些泥土,洗一洗依然是冰清玉潔;不像有些人滿腦子污穢,怕是骨頭縫里也能洗出兩瓢大糞來!”
她這話罵得夠潑辣,丫鬟婆子們想笑又不敢笑,一時忍得辛苦。
張婆子看了樓霽華一眼,大聲道:“照府里的規(guī)矩,奴婢失言無狀的,扣發(fā)半個月的例銀!還有誰要多嘴?”
幾個小丫鬟嘴巴撅得老高,一臉不情愿,卻無人敢向張婆子聒噪。
樓霽華拍了拍手,笑道:“張媽,你倒會買人心!以下犯上、污言穢語、多舌生事……條條都是大忌諱,你真打算避重就輕,只當‘失言’來處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