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冰也蹲下來,伸手去攙扶起薄涼。
能沒事么?全身骨頭像被拆過一遍又重新拼裝,特別是兩條腿中間,更有說不出的痛楚。
可她能說什么?那樣悚人聽聞又恥辱狼狽的遭遇,怎堪在眾人面前說明?
娘親的命,上面五個姐姐的命,再加上今夜爹爹的命,為了報仇,幾個時辰前的那些恥辱,再憋屈,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撿回來的命,只是一年為限,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沒事,回尋芳閣。”薄涼仰起倔強的小臉,將噙在眼眶里的淚水收了回去。
薄涼說話的同時,已經踉踉蹌蹌三步并作兩步的趕回縣城,奔向尋芳閣。
薄冰身為姐姐,關懷心切,一邊攙著她奔走,一邊兀自大驚小怪,念念叼叼。
“小七,你沒事兒吧?我可擔心死了!那個戴著鬼面具的男人到底是誰?打你了?欺負你了?你這臉上,脖子上,胸口上的傷是怎么回事兒?怎么會這樣?”
薄涼心一懔,一邊面無表情快步往前走,一邊抖索著去盤襟扣。
“誒,別走那么急嘛,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回頭我和聶捕頭去追捕他,非將他捉拿歸案不可,一定是欺負你了。瞧你渾身是傷的,別白白讓人欺負了……”
薄涼陡然立定,把薄冰嚇了一跳,猛地立住腳跟。
“閉嘴!是我的委屈重要,還是爹的命案重要,你不會掂量么?再啰嗦,割了你的舌|頭。”
薄冰霎時捂住嘴,噤若寒蟬。
薄涼轉身又走,同時將官帽扶正。
聶苻微微低頭,附在薄冰耳邊低語:“你弟弟的脾氣,你這當姐姐的又不是不知道!你傻呀,要沒事兒或許可說說,真有什么事兒他能告訴你?薄大人是那么要強的人……”
薄冰聞言,恍然大悟。
兩個人快步跟上薄涼,一左一右護著她,心里充滿愧疚。
無論如何,縣令在眼皮底下被劫持,都是聶苻這個捕頭和薄冰這個貼身護衛(wèi)的錯。
尋芳閣內,在仵作谷風的吩咐下,尋芳閣已經禁止任何人出入,作案現場得以保全。
薄隱的尸身已取下,安放在角樓走廊里的擔架上,谷風正在為其驗尸。
去到那兒,必從二樓相連接的廊橋經過,薄涼毫不猶豫拾步登上臺階。
只是未至廊橋,廂房里傳來的嚶唔聲響頓時令薄涼面紅不己……
床板咯吱咯吱,搖晃著,讓薄涼想到了那張猙獰的不斷晃動的鬼面具,心里涌起一陣難受。
“聶捕頭!薄冰!”薄涼斷然厲喝,“把所有的房間和人員都清查一遍。不得遺漏任何可疑線索。”
“是!”她命令一下,聶苻和薄冰立刻帶著捕快們迅速展開行動,一間間拍門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薄涼走在廊橋上,遠遠的,就看見仵作谷風俯著身子在驗尸。
兩三縷不羈的黑發(fā)從棱角分明的腮邊垂下,隨夜風輕拂,灑脫極了。
盡管谷風只著一身簡單的灰袍,但那被緊系的腰帶勾勒出來的身段,白晳無瑕的皮膚,俊美如玉的側臉,一邊檢驗一邊揮毫記錄的凝重神情,不啻為仙風道骨的出塵美男子。
因這長相,這角樓上驗尸的悲愴一幕莫名生出凄美之感。